学术资讯-详情页

周濂:动物世界里的丛林法则不应主导人类的世界

作者:周濂 2017-01-22 15:33

来源:腾讯文化 所属学科:全部学科

分享:

收藏:

  [摘要]神与人的离心离德与赫西俄德与佩耳塞斯的兄弟阋墙如出一辙,冲突的焦点在于“谁应该得到什么?”可是关键的问题在于,合理分配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谁有资格来主持分配并定义正义?

周濂:动物世界里的丛林法则不应主导人类的世界

  作者周濂,系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副教授,著有《现代政治的正当性基础》、《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正义的可能》,研究领域为政治哲学、道德哲学。

  “赫西俄德代表了人类对日常生活和秩序的向往

  读赫西俄德的《劳作与时日》,第一反应是千万不要得罪诗人。得罪小人没准会被穿小鞋,得罪官府兴许有一时的牢狱之灾,得罪诗人的后果,初看没什么大不了,却有可能因此遗臭万年。如若不信,请读以下诗句:

  “宙斯啊,请你往下界看看,侧耳听听,了解真情,伸张正义,使判断公正。还有你,佩耳塞斯啊,我将对你述说真实的事情。”

  “佩耳塞斯啊,你要记住这些事:倾听正义,完全忘记暴力。”

  “愚蠢的佩耳塞斯啊,我不会再给你什么了,你要劳动,去做诸神为人类规定的那些活儿……”

  这里的佩耳塞斯不是别人,正是赫西俄德的自家兄弟,《劳作与时日》中通篇被“吊打”的对象。

周濂:动物世界里的丛林法则不应主导人类的世界

  赫西俄德,古希腊诗人,以长诗《劳作与时日》《神谱》闻名于后世,被称为“希腊训谕诗之父”。

  根据赫西俄德的陈述,佩耳塞斯和他分割家产的时候,通过贿赂审理此案的王(basileus)拿走了较大的份额,这也就罢了,此后佩耳塞斯好吃懒做,以至于穷困潦倒,再一次打起兄弟家产的主意。所谓愤怒出诗人,于是便有了这首流传千古的《劳作与时日》。

  作为一首道德劝诫诗,《劳作与时日》既不如《伊利亚特》那么骨骼清奇,也不像《奥德赛》那般回肠荡气,就像英译者M.L.韦斯特所说,《劳作与时日》跟同属赫西俄德名下的《神谱》一样,都深深烙有赫西俄德鲜明的个性特征:“一个阴郁、保守的农夫,惯于反思,既不爱女人也不爱生活,惟有神的存在沉重地伴其左右。”

  但是赫西俄德自有其独到之处。传说荷马与赫西俄德曾经共同参加诗歌比赛,最终赫西俄德取胜,理由是荷马教人战争和残杀,而赫西俄德则教人和平和勤劳。这个传说应该只是个传说,但从中不难得出一个道理,除了战争和传奇,世人同样渴望和平与庸常,而赫西俄德就代表了人类对日常生活和秩序的向往。

  “《劳作与时日》是一部伟大的政治哲学文本

  赫西俄德尽管对兄弟深恶痛绝,但并未深陷于私人恩怨,全诗的内容极其丰富,除了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之类的道德劝喻,“每月第四天宜娶媳妇过门”、“男人不应该用女人用过的水洗澡”这样的初民禁忌,更包含了大量关于法、正义和不义、神族秩序与人间秩序、战争与和平、家庭和共同体事务等等的人类历史永恒的主题。

  在某种意义上,与其说《劳作与时日》是首道德劝诫诗,不如说是一部伟大的政治哲学文本,它为我们理解前苏格拉底时期的古希腊正义观提供了异常丰富的思想资源和启发。

  在最表浅的层面上,《劳作与时日》探讨的是资源的匮乏以及由此导致的“劳作作为人类宿命”的问题。由此出发,赫西俄德进一步发展出劳作与美德,竞争与效益等一系列的经济学和政治哲学论题。比方说,赫西俄德称大地上有两种不和之神,一种不和“天性残忍,挑起罪恶的战争和争斗”,另一种不和“对人要好得多”:

  “她刺激怠惰者劳作,因为一个人看到别人因勤劳而致富,因勤于耕耘、栽种而把家事安排得顺顺当当时,他会因羡慕而变得热爱工作。邻居间相互攀比,争先富裕。这种不和女神有益于人类。陶工和陶工竞争,工匠和工匠竞争;乞丐忌妒乞丐;歌手忌妒歌手。”

  这些说法虽然粗糙原始,但隐然已有亚当·斯密之风,以至于莫瑞·罗斯巴德这些当代奥派经济学家不惜将“史上第一位经济学家”的桂冠赠与赫西俄德。(当然,古希腊文中的经济学(oikonomia)与现代经济学相去甚远,本义是家庭管理学(household

  management)或者家政学,无须以今天的经济学家标准去苛求赫西俄德。)

  “合理分配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但是更加值得深思的是,赫西俄德反复告诉我们,人类原本无须面对资源匮乏的困境,劳作原本也并非人类的宿命。关于这一点,《劳作与时日》至少提供了两个版本的说法,一个版本是说黄金时代的人类生活在资源无限丰富的大地,“肥沃的土地自动慷慨地出产吃不完的果实”,人类没有劳累和忧愁,不存在经济和资源匮乏的问题。另一个版本则说人类原本只需劳作一天就可以收获一整年的生活所需,过上悠闲幸福的生活,可是“愤怒的宙斯”却执意不让人类掌握“谋生之法”,因为“狡猾的普罗米修斯欺骗了他”。

周濂:动物世界里的丛林法则不应主导人类的世界

  德国画家卢卡斯·克拉纳赫在油画中表现的人类在黄金时代的生活场景。

  普罗米修斯在古希腊文中的字面意思是“先见之明”,赫西俄德称之为“足智多谋的普罗米修斯”。那么在什么意义上,普罗米修斯是“狡猾”的?又在哪件事情上“欺骗”了宙斯?结合《神谱》可知,在为人类盗火之前,普罗米修斯早已开罪于宙斯。简而言之,在为凡人与诸神主持分牛的过程中,普罗米修斯偷奸耍滑,试图帮助人类巧取更大的份额,中计之后的宙斯勃然大怒,从此藏起火种,“不愿将之授予居住在地上的墨利亚的会死的人类”,这才有了后来普罗米修斯盗火的故事。

  由此看来,神与人的离心离德与赫西俄德与佩耳塞斯的兄弟阋墙如出一辙,冲突的焦点都在于“谁应该得到什么?”也即分配正义这个问题上。可是关键的问题在于,合理分配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谁有资格来主持分配并且定义正义?

  “普罗米修斯使用障眼法为人类争取更大的利益

  普罗米修斯分牛的故事虽短,但却跌宕起伏,一波三折,为了更好地把握赫西俄德的深意,我们把原文摘录如下:

  “当初神灵与凡人在墨科涅发生争执,普罗米修斯出来宰杀了一头大牛,分成几份摆在他们面前。为想蒙骗宙斯的心,他把牛肉和肥壮的内脏堆在牛皮上,放在其他人面前,上面罩以牛的瘤胃,而在宙斯面前摆了一堆白骨,巧妙堆放之后蒙上一层发亮的脂肪。这时凡人和诸神之父对他说:

  ‘伊阿帕托斯之子,最光荣的神灵,亲爱的朋友,你分配得多么不公平啊!’

  智慧无穷的宙斯这样责备了他。但是,狡猾的普罗米修斯微微一笑,没忘记诡诈的圈套,说:‘宙斯,永生神灵中最荣耀、最伟大者,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随便挑取任何一份。’他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自己布置的圈套。智慧无穷的宙斯看了看,没有识破他的诡计,因为他这时心里正在想着将要实现的惩罚凡人的计划。宙斯双手捧起白色脂肪时,看到了巧妙布置用以欺骗他的白骨,不由地大怒起来——正是由于这次事件,以后大地上的凡人遂在芳香的圣坛上焚烧白骨献祭神灵。但是驱云神宙斯大为恼怒,对他说道:

  ‘伊阿帕托斯之子,聪敏超群的朋友!你仍然没有忘记玩弄花招!’”

周濂:动物世界里的丛林法则不应主导人类的世界

  宙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第三代众神之王,统治宇宙的至高无上的主神,图为宙斯神像。

  从以上陈述可知,普罗米修斯主持分牛的时机是在神人发生争执之际,但普罗米修斯的初衷不是为了调停纷争,而是为人类争取更大的利益。这突出表现在普罗米修斯分牛不是为了追求“公平分配”,恰恰相反,他就是要让凡人得到更好的“牛肉和肥壮的内脏”。为此普罗米修斯使了一个障眼法:在“牛肉和肥壮的内脏”上面罩以“牛的瘤胃”,让它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的糟糕,而在“一堆白骨”之上蒙上“一层发亮的脂肪”,让它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的诱人。

  显然,这个分配——无论其表象还是实质——都无“公平”可言。有趣的是,当不明真相的宙斯看到这两堆品相差别极大的牛肉之后并未大光其火,只是简单地评价:“伊阿帕托斯之子,最光荣的神灵,亲爱的朋友,你分配得多么不公平啊!”宙斯此时之所以仍能心平气和地与普罗米修斯开玩笑,是因为他拥有优先的选择权。

  “潘多拉魔盒中的希望并不必然带来好处

  从程序正义的角度出发,如果主持分配的人拥有优先的选择权,分配一定不会平均,反之,如果主持分配的人只有最后的选择权,就会尽可能地平均分配。罗尔斯在《正义论》中把这类程序正义称为“完美的程序正义”,它要满足两个形式条件: 1,关于什么是公平的分配有一个独立的标准; 2 ,有可能设计出一种程序来得到这个结果。此外,它还预设了每个人都是理性自利的,也即每个人都想要得到的更多。

  普罗米修斯分牛原本可以成为“完美的程序正义”的典型案例,但事实的走向却截然相反:主持分牛的普罗米修斯只有最后的选择权,但是他并未平均地分配牛肉,而是明显地分离出品相差异极大的两堆。而当普罗米修斯告诉宙斯“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随便挑取任何一份”时,宙斯心安理得地取走了那份表面上看起来更诱人的牛肉。这两个细节告诉我们:在这场分牛的过程中,神人之间既无公平,也无友爱。每个人都想得到的更多,即使“诸神与凡人之父”宙斯也不例外。

  普罗米修斯与宙斯的较量共有两个回合,分牛是第一回合,可谓巧取,盗火是第二回合,可谓豪夺,前者斗智,后者斗勇。分牛为盗火埋下祸根——宙斯正是因为在分牛问题上吃了暗亏,才“不愿把不灭的火种授予居住在地上的墨利亚的会死的人类”。

周濂:动物世界里的丛林法则不应主导人类的世界

  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火,触怒了宙斯。宙斯将他锁在高加索山的悬崖上,每天派一只鹰去吃他的肝,又让他的肝每天重新长上。

  无论斗智还是斗勇,普罗米修斯和他代表的人类都获得了最初的胜利。但是最终的结果地球人都知道,普罗米修斯被宙斯“用挣脱不了的绳索和无情的锁链捆绑……用一支长矛剖开他的胸膛,派一只长翅膀的大鹰……不断啄食他那不死的肝脏”。人类得到的惩罚则是著名的潘多拉魔盒,当盖子打开之后,人类就此生活在罪恶、劳累、疾病这些“悲苦和不幸”之中,唯有希望仍逗留其中,但即使是希望也并不必然带来好处,如赫西俄德所说:“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的懒汉,因缺乏生活来源心里想起做坏事。”

  “力量才是权力关系中决定性的因素

  讲述完普罗米修斯和潘多拉的神话之后,赫西俄德在《神谱》中这样吟唱道:“因此,欺骗宙斯和蒙混他的心志是不可能的。即使像伊阿帕托斯之子、善良的普罗米修斯那么足智多谋,也没有逃脱宙斯的盛怒,且受到了他那结实锁链的惩处。”

  注意!在这个总结陈词中,赫西俄德强调的不是宙斯——这个神界秩序和人间秩序的创制者和立法者——的仁爱、公正或者美德,而是他的“心志”。在权力关系中,支配者与臣服者之间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后者将慑服于前者的“心志”,根据前者的命令做出不考虑自己利益的行动。仅从普罗米修斯骗过宙斯这一点看,他的智谋不在宙斯之下,可是最终被缚(臣服)的是普罗米修斯不是宙斯,这说明力量才是决定性的因素。这让我们不由地再次回想起雅典人对米洛斯岛人的无情训诫:“当今世界通行的规则是,正义的基础是双方实力均衡”,在双方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强者可以做他们能够做的一切,而弱者只能忍受他们必须忍受的一切。”

  “宙斯也是“力量即正义”的信奉者和践行者

  通过对勘《劳作与时日》与《神谱》,我们发现在喋喋不休的道德说教的表象之下,赫西俄德真正讲述的是一个政治现实主义的故事。

  赫西俄德自称生活在黑铁种族的人类中间:

  “人们白天没完没了地劳累烦恼,夜晚不断地死去。……善与恶搅和在一起。……子女不尊敬瞬即年迈的父母,且常常恶语伤之,这些罪恶遍身的人根本不知道畏惧神灵。这些人不报答年迈父母的养育之恩,他信奉力量就是正义;有了它,这个人可以据有那个人的城市。他们不爱信守誓言者、主持正义者和行善者,而是赞美和崇拜作恶者。忌妒、粗鲁和乐于作恶,加上一副令人讨厌的面孔,将一直跟随着所有罪恶的人们。……人类将陷入深重的悲哀之中,面对罪恶而无处求助。”

  在黑铁种族罄竹难书的罪行中,最突出的两条是不敬神——“这些罪恶遍身的人根本不知道畏惧神灵”,以及不敬老——“这些人不报答年迈父母的养育之恩”,而究其根本,是因为他们“信奉力量就是正义”!

  然后,真正悖谬的问题在于,“诸神与凡人之父”宙斯竟然也是“力量即正义”的信奉者和践行者。宙斯与普罗米修斯的争斗过程,乃至于宙斯推翻父亲克洛诺斯的过程都足以证明这一点。当宙斯推翻克洛诺斯的神权秩序时,他何尝不是犯下了“不敬神”(克洛诺斯不是神?)与“不敬老”(克洛诺斯不是老?)这两项黑铁种族才会犯下的罪行?

  更加耐人寻味的是,当克洛诺斯第一次创立神权秩序的时候,人类正生活在黄金种族的时代,“他们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除了远离所有的不幸,他们还享受筵宴的快乐”。而当宙斯建立神权秩序的时候,人类却已经堕落成为“白天没完没了地劳累烦恼,夜晚不断地死去”的黑铁种族。

  “古希腊的“正义”与“秩序”可以互换使用

  有两个理由可以勉强为宙斯一辩:第一,毕竟是人类的利益代言人——普罗米修斯欺骗宙斯在先,人类可谓自食其果,“害人者害己,被设计出的不幸,最终伤害的是设计者本人”;第二,宙斯虽然信奉“力量即正义”,但是他毕竟建立起了秩序,相比混乱无序的无政府状态,秩序本身——无论它是否符合道德标准或者符合哪种道德标准——就是好的。

  乐观的人会相信,在基本秩序创立之后,会再次确立起各种道德规范和禁忌,再次把“不敬神”与“不敬老”视为对“自然”秩序的最大威胁。

  分析至此,《劳作与时日》的主题已经从“谁得到什么”悄悄转变成了“谁说了算”,前者是流俗理解的分配正义问题,后者则是政治权力的合法性问题。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是否仍旧可以说赫西俄德诗歌的母题是正义呢?

  比赫西俄德晚生大约两百年的哲学家阿那克西曼德认为,自然界中的火、土和水应该有一定的比例,但是每种元素(被理解为是一种神)都永远在企图扩大自己的领土,与此同时,万事万物的背后又有一种必然性或者自然律在永远地校正着这种平衡,他用正义女神“Dike”称呼这种“力的平衡”。罗素认为,这种“正义”的观念——即不能逾越永恒固定的界限的观念——是一种最深刻的希腊信仰。这种正义观可以从伦理学、政治学拓展到存在论和宇宙论,是对人类秩序和宇宙秩序的总体描述。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将古希腊的“正义”与“秩序”互换使用。

  这个论断在赫西俄德的《神谱》中也能找到间接的证据。宙斯与法律女神忒弥斯(Themis)育有三个女儿,被称为荷赖(Horae)三女神,分别是欧诺弥亚(Eunomia)秩序女神、狄刻(Dike)正义女神和厄瑞涅(Eirene)和平女神。柏林国家博物馆至今藏有一尊公元前5世纪雅典的红绘基里克斯陶杯,上面的荷赖三女神外形酷似、难分彼此,似乎暗示秩序、正义与和平的三位一体:秩序即正义,正义即和平。

周濂:动物世界里的丛林法则不应主导人类的世界

  荷赖(Horae)是希腊神话中掌管季节气候变迁和社会法律秩序的三女神,她们是宙斯和忒弥斯的女儿。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在大地上辛勤劳作的农人一切以时令为转移,荷赖三女神掌管四季的变迁,正是农人最虔诚敬奉的女神。在古希腊语中,“Horae”的意思不仅包括“由自然律规定的一段时间”,更指“一年中鲜花灿烂的季节”和“成熟的季节”,就此而言,荷赖三女神不仅是时序三女神,也是幸福女神。

  赫西俄德说:“任何人只要知道正义并且讲正义,无所不见的宙斯会给他幸福。” 正义者必获幸福——这是赫西俄德传达给他的兄弟佩耳塞斯以及所有黑铁种族的人类的根本讯息。这里的“幸福”不是别的,就是花果繁茂、农业兴旺这个最朴实的希望。

  “动物世界里的丛林法则不应主导人类的世界

  在结束本文之前,还有一个细节值得一提。在《劳作与时日》中,赫西俄德讲完普罗米修斯、潘多拉和人类的起源这三个神话之后,又讲述了“夜莺与老鹰”的寓言,版本与《伊索寓言》稍有不同。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的,伊索寓言的主旨无外乎“人与禽兽无异”,而赫西俄德则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诫世人“人与禽兽有别”,动物世界里的丛林法则不应主导人类的世界:

  “‘与强者抗争是傻瓜,因为他不能获胜,凌辱之外还要遭受痛苦。’长翅膀、飞速快的老鹰说了如上这番话。

  可是你,赫尔佩斯,必须要倾听正义,不要诉诸暴力,因为暴力无益于贫穷者,甚至家财万贯的富人也不容易承受暴力,一旦碰上厄运,就永远翻不了身。反之,追求正义是明智之举,因为正义最终要战胜强暴。”

  强者为什么要倾听正义?细查赫西俄德的理由,一是因为有全能(但不全知亦非全善)的宙斯作为秩序和正义的守护者;二是因为有“厄运”的打击。前者让我们想起霍布斯那个著名的观点:自然状态之所以没有正义,是因为缺乏绝对的主权者,每个人对于任何事物都能够声称自己具有所有权;后者把我们引向“命运”这个更加迷人的古希腊政治哲学主题。

  普罗米修斯在《奠酒人》(埃斯库罗斯)中这样剖白自己的心迹:“我必须接受命运的支配,不会大惊小怪,知晓与必然的强力抗争,绝无胜利可言。”

  就让我们结束在这里。

客户端 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