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颉刚是我国著名史学家,其学术气魄之宏大,近代以来罕有人比。他的学生纷纷在他开辟的领域继承他的史学风范,如何定生的诗经学研究,陈槃的上古史研究,谭其骧的历史地理研究等。但顾颉刚与严耕望(1916-1996,安徽桐城人,历史学家,专治中国中古政治制度和历史地理。曾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研究员,美国哈佛大学访问学人,耶鲁大学客座教授及新亚研究所教授。)的师承关系是较少被人们注意的,主要是严耕望受顾颉刚师泽时间较少,后又随史语所(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简称)去了台湾。还有一个更关键的,严耕望自称史学受钱穆影响最大。所以顾颉刚与严耕望的师承关系就较少被大家注意。
严耕望于1937年“七·七事变”后进入武汉大学读书。当时的国立武汉大学西迁至四川省乐安县,教授流动很大,严耕望与一些同学建议聘一些留在敌后的名教授来校任教,如吕思勉、陈登原、钱穆等。当时钱穆已应顾颉刚的邀请去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任教,后来他仅仅去武汉大学讲学了一月。而后严耕望大学毕业,一时没有去处,因为成绩好,被系主任吴其昌推荐到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于是严耕望进入了该研究所,开始了与顾颉刚、钱穆等大师朝夕相对的日子。
严耕望于1941年8月5日去成都,《顾颉刚日记》也记录严耕望第一次去拜访顾颉刚的时间。当时的生活是简单而愉快的,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在一赖姓富家住宅(称赖家园),藏书丰富,环境良好。严耕望曾经把他的毕业论文给顾颉刚看。平时顾颉刚比较忙,经常不在所里,常去成都市办事,所务实际由钱穆和胡厚宣主持。尔后顾颉刚应朱家骅之邀去重庆北碚办《文史杂志》,顾颉刚说是钱穆故意与他为难,于是正式脱离了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
严耕望在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跟钱穆研习三年,1943年夏天,该研究所正式解散,严耕望因家中父母年老决定回安徽老家一趟,于1944年4月13日离开成都,回桐城去了。
严耕望走到重庆,因前方湖北战事复起就停了下来,留在了顾颉刚主持的史地图表社,为中国史学会标点《后汉书》。不久,顾颉刚让严耕望留在北碚修志委员会协助傅振伦工作。此后严耕望与顾颉刚的接触才多了起来。据《顾颉刚日记》载,严耕望大约半个月去看望顾颉刚一次,并就此机会问学。严耕望也经常关心老师,1944年6月19日,顾颉刚被开水烫伤住院,严耕望在6月21日就来探望了。当时严耕望的女朋友(后成为其妻)段畹兰正在帮顾颉刚写回忆录,回忆录由顾颉刚口述段畹兰撰写,再由顾颉刚整理,一共有六篇。顾颉刚与严耕望的关系也就进了一层。
1944年严耕望来了重庆,钱穆来信想把他的《秦汉地方行政制度》出版,于是严耕望请顾颉刚写序。此一段时间是严耕望与顾颉刚接触最多的时候,据顾颉刚日记载,严耕望主动拜访顾颉刚在1944到1945春有三十次之多,而严耕望居住在傅振伦处,离顾颉刚的居住地很远,走一趟实在不易。
1945年8月21日,严耕望得傅斯年应允,得以到史语所当研究员(所址在四川南溪县李庄镇),便离开了顾颉刚的北碚修志委员会。在严耕望离开之后,顾颉刚还在帮严耕望修改文章,为此还专门去信给严耕望。1946年史语所回迁到南京鸡鸣寺旧址,严耕望也随之到了南京。顾颉刚在回苏州旧家处理了家产问题便来到了上海,专心做起图书出版工作,有时也来南京,曾在街上碰到了严耕望,还随严耕望去了他家。顾颉刚去中研院时严耕望还会同史语所同人请顾颉刚吃饭,有时严耕望也去探望顾颉刚。
1948年6月1日,是顾颉刚最后写信给严耕望的日子,因为史语所在傅斯年的带领下准备东渡台湾。后海峡两岸隔绝,师徒二人未再有联系。
从严耕望的自述来看,他受钱穆的影响最深,大概因为钱穆和严耕望有三年多朝夕相处的关系。晚年钱穆又离开大陆,与严耕望多有交往,所以严耕望确实受益钱穆更多一些。当然,顾颉刚的影响也不可忽视。顾颉刚提倡历史地理学,在民国时期方兴未艾,加之顾颉刚的《禹贡》影响巨大,当时治史之人多引为新潮,历史地理学便蓬勃发展了。
严耕望称钱穆治史有两大钥匙:“政治制度”与“地理沿革”,钱穆自己也是按照这个做的。但顾颉刚的历史地理学却更为宏大。从《顾颉刚日记》来看,严耕望的《秦汉地方行政制度》后期也是顾颉刚帮他修改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严耕望的回忆录没有顾颉刚的任何专忆文章,只是散见于回忆钱穆的文字中,是不是由于钱穆和齐鲁大学的张维华联合倒顾,不得而知。严耕望为尊者讳,故意不写顾颉刚的回忆文章,也有可能。
总之,严耕望与顾颉刚交往之情是一段被遗忘的师生感情,无论是当事人还是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