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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纪委为何推荐《人类群星闪耀时》

作者:秦凌 2015-05-27 14:41

来源:上海观察 所属学科:全部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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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前,中纪委监察部网站的《每月e题》栏目以“瞬间铸就永恒——一起读《人类的群星闪耀时》”为标题,重点推荐了茨威格的《人类的群星闪耀时》,还邀请网友分享自己的阅读感想。

  “每月e题”作为中纪委监察部网站的金牌栏目,以往讨论的话题都非常引人关注,比如“晒晒四风隐身衣”、“起底隐蔽在培训中心里的享乐和奢靡”等等,不过推荐图书还是第一次。在传统印象中,《人类群星闪耀时》属于高中生或者大学生必读书目这样的范畴,那么这本书为什么会在此时获得中纪委的推荐?

  从王岐山同志最近的一些讲话中,或许能看出一些端倪。不久前,他在河南调研时说:“要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驾驭现实,用历史、哲学、文化思考支撑信心”;4月23日,他在会见著名政治思想学者弗朗西斯·福山时提到,“对民主,对个人与国家的关系从历史的角度来研究,很重要”,“历史的现实和现代是连接的”,“不去理解历史就不能理解今天”。更早些的全国两会期间,王岐山在参加山西代表团审议时讲到:“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看待腐败问题要有历史、哲学和文化的思考。”

  对于中纪委缘何推荐历史类书籍,或许可以这么理解:小到每个人,学习、研究历史,可以让我们增智慧、明事理,大到党风廉政和反腐败,大到国家治理,都可以从历史中“知兴替”,可以从历史中汲取经验、教训,以及获得灵感。但是,在卷帙浩繁的历史著作中,缘何偏偏推荐这本?更何况,《人类群星闪耀时》从某种角度来说,很像是强调“英雄史观”的历史唯心主义著作。

  细细体察《人类群星闪耀时》,我们会发现其内在的逻辑和中国传统史学所习见的“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和“成王败寇”又有着本质上的差异。

  书中除了《攻占拜占庭》、《滑铁卢的一分钟》、《封闭的列车》等为数不多的几篇,所勾画的人物都不是中国传统视野中的“大人物”,他们或是商人、或是作曲家,或是文学家,或是探险家。即使在上述几篇中,情况也并非完全如表面呈现的、全部是“大人物”的历史。以《攻占拜占庭》为例,在茨威格的视野里,与其说主角是奥斯曼苏丹穆罕默德二世(一作马霍梅特),毋宁说是设计大炮的匈牙利人乌尔班(一作乌尔巴斯),甚至是“被遗忘的小门”凯卡波尔塔这个“决定了世界的历史”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偶然事件”。

  中世纪最伟大的英国诗人杰弗雷·乔叟说过:“每人都有一个好运降临的时候,只看他能不能领受;但他若不及时注意,或竟顽强地抛开机遇,那就并非机缘或命运在作弄他,其实惟有归咎于他自己的疏懒和荒唐;我想这样的人只好抱怨自己。”

  茨威格的著作某种意义上诠释了乔叟的说法,但很多时候,错误的选择并不能归因于疏懒和荒唐,而更有另类的偶然性的因素。茨威格的这本书没有涉及中国历史,事实上,如何应对这种偶然性,中国古人自有一套理论——“尽人事,听天命”。

  本书倒数第二个历史特写《夺取南极的斗争》,基本上印证了这一点。

  今天,设立在南极南纬九十度的科学实验站取名为阿蒙森—斯科特站(Amundsen-Scott),正是为了纪念最早到达南极的两名探险家:挪威人阿蒙森和英国人斯科特。

  当年,两人各自率领一支探险队,为使自己成为世界上第一批到达南极的人而进行激烈的竞争。结果是阿蒙森探险队捷足先登,于1911年12月14日到达南极,斯科特探险队则于1912年1月16日才到达,比阿蒙森探险队晚了将近五个星期。最后,阿蒙森探险队凯旋班师,而斯科特等五位探险家却永远长眠在茫茫的冰雪之中。

  茨威格没有为胜利者阿蒙森作传,却用他的生花妙笔,记述了斯科特的悲壮一幕。这是因为,斯科特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失败了,但是其勇于献身的科学探索态度成为了后人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正如茨威格在本篇结束时所写:“……看来徒劳的事情会再次结出果实,一件耽误了的事情会变成对人类的大声疾呼,要求人类把自己的力量集中到尚未达到的目标;壮丽的毁灭,虽死犹生,失败中会产生攀登无限高峰的意志。……一个人虽然在同不可战胜的占绝对优势的恶运的搏斗中毁灭了自己,但他的心灵却因此变得无比高尚。所有这些在一切时代都是最最伟大的悲剧,一个作家只是有时候去创作它们,而生活创作的悲剧却要多至一千倍。”

  在当下的中国,人们渴望不辜负这个时代,渴望成功,这本身是无可厚非的,但毋庸讳言,有相当多的朋友因此陷入成王败寇的不择手段和厚黑学改头换面的所谓“成功学”泥沼,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时候,有机会让人认识到真正的成功既非一夜暴富也非一秀成名,或许更有“解毒剂”的意义。无论是改革进入深水区,还是产业的升级换代,对从政从商的时代弄潮儿来说,都需要《人类群星闪耀时》中这种不计成败利钝,“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精神,这或许是本书延伸出来的一个启示。

  回到这本书的本身,表面上,茨威格的思维方式有点像普列汉诺夫在《论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问题》中所批驳的那种类型,即“十八世纪的研究历史哲学的人把历史事变归因于‘能批判地思维的个人’的‘自觉的活动’,很少想到在历史进程中起作用的‘一般原因’”,也就是说,这本书有点过于强调“个人意志”和“偶然性”。但是,在我们的传统思维惯性中,常常是过于关注“必然性”,分析历史总要由果推因,在知道结果的条件下寻找有利于结果的因素。从这个角度来说,《人类群星闪耀时》倒是有那么点纠偏的意义。

  以上当然只是我个人的解读,不过,或许正是这样参差多态的解读,才是读书读史的真意。窃以为,读史真正的价值在于,从中体悟前人的智慧和情感——是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同情的了解”,而非对“相斫书”、“厚黑学”的亦步亦趋的模仿和实用,这应该也是茨威格这本书被推荐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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