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生前曾是全世界最畅销的英语作家,他的那些剧本、长篇小说与短篇集,为人性的丰富勾画了一幅最生动的素描。虽不受学院派待见,但不妨碍他深受普罗大众欢迎,笔下那种英伦绅士范儿与冷幽默,让毛姆式的故事别具一格,充满魅力,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名望与财富。
旅行途中搜刮来的奇闻异事,身边亲朋好友的经历故事,都被毛姆精打细算一一写进了书中。但他对自己的人生却深藏不露,生前拒绝了一批知名和不知名作家要为他写传记的申请,并尽可能地销毁书信,在遗嘱中对有关信件、文件和日记设定重重禁令。尽管如此,据英国研究者统计,从1969年到1997年间,有关毛姆生平与文学的各类评论作品就多达341种。
英国传记作家赛琳娜·黑斯廷斯成为首个获准阅读毛姆通信以及他女儿丽莎记述家庭生活文稿的人,她撰写的《毛姆传》在2015年毛姆逝世五十周年之际推出了中文版,展现了这位作家漫长一生中少为人知的侧面。那个对故事抱有永不餍足好奇心的毛姆,最后自己也成了故事中人,恰如有人所说,他的一生比他的小说还要精彩一百倍。
医学生转型剧作家
毛姆的长篇小说代表作《人生的枷锁》,一向被看作是他的自传性作品,菲利普寂寥的童年基本是毛姆的真实写照。毛姆出生在英国驻法大使馆内,10岁之前一直生活在巴黎,3个哥哥早被送往英国读书,只有他这个最小的孩子承欢膝下,备受母亲宠溺。
父亲是个工作狂,兼任英国大使馆的法律顾问,母亲伊迪斯则被描述为“一个迷人的女人,在巴黎上流社会有无数朋友”,她的沙龙出现过作家梅里美,也欢迎过未来的法国总理乔治·克列蒙梭。玫瑰色的小天地在1882年1月31日戛然而止,伊迪斯因肺结核去世,多年后垂垂老矣的毛姆,回忆丧母之痛仍浑身战栗,他一辈子都将母亲的照片放在床头。被击垮的父亲两年后郁郁而终,10岁的毛姆成了孤儿,送往英国叔叔处寄养,彼时他连英语都说不上几句。牧师叔叔性情严肃苛刻,婶婶则以他唯命是从,他们没有孩子,枯燥单调的家庭生活,比起曾经优越的环境如同天壤之别。
到英国后,毛姆突然变得口吃起来,这个习惯伴随了他终生。他开始有些自闭,更习惯长达几小时地泡在书房独处,看遍了书架上的讲道集、游记、古典小说。毛姆的成绩非常好,他不想走约定俗成的牛津剑桥路,16岁时去了德国慕尼黑上学,很快学会了德语,就像日后掌握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俄语一样。毛姆还旁听过叔本华的哲学课,最大的收获是发现了易卜生,一直到老都推崇他是“近百年我所看到的最伟大的剧作家”。毛姆开始对舞台产生了强烈的兴趣,热切地写下对话构思,实验自己的独幕剧创作。
出于性格中一贯的现实主义,1892年毛姆成了圣托马斯医院医学院的一名新生——至少靠文学吃不饱饭时有路可退。1897年毕业后,他成为一名妇产科医生,处女作《兰贝斯的丽莎》也随之应运而生。背景取材于他从医时所熟悉的贫民窟,对底层生活毫无矫饰的冷静白描,坦率得让人吃惊,引起了评论家的关注。毛姆兴奋地回绝医院的橄榄枝,就此弃医从文。
但他度过了近10年籍籍无名捉襟见肘的岁月,才享受到成名后的丰厚回报。1907年正当他迫于压力,准备重操旧业去当医生,一下时来运转。之前写的一部喜剧《弗雷德里克夫人》被美国制作人看中了。但根据剧本女主人公在一个关键场次必须素颜出场,也不能戴假发,女演员们都望而却步。直到皇家宫廷剧院突发状况,临时空出六星期档期,这部戏才被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结果被18个剧院经理拒绝过的《弗雷德里克夫人》一炮而红,演了一年多,毛姆一夜成名。
毛姆很擅长写这类风趣的都市戏,他总能敏锐地捕捉到观众想要什么,他还是超级快手,“一般五天就写一幕戏”,“我脑子里总是同时装着一打戏,当一个主题出现时,就会自动分出场次,所以写完一部戏的第二天就开始写新戏,对我来说不成问题。”之前无人问津的本子一售而空,他再也不必提心吊胆,“我憎恶贫穷”,毛姆在日记中写道。他热衷在作品、书信中谈及金钱,作家朋友贝弗利·尼克尔斯戏谑地说:“和毛姆待一个晚上,你会以为跟股票经纪人吃了顿饭。”毛姆一向爱打扮,有了钱后,礼服礼帽手杖全套标配,闪闪发亮,“一副典型的爱德华七世时代温文尔雅的花花公子形象”。
隐瞒了一辈子同性恋
“我曾尽力说服自己,我四分之三正常,只有四分之一同性恋——然而,事实正好相反。”年轻的毛姆早已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但有很多年,他试图说服自己喜欢男人不过是一种轻微的失常。在当时的英国社会,同性恋近乎丑闻,公开的话还会以犯罪论刑。毛姆学会不轻易坦露心声,毕生都在勉力维持一个“老派的英国绅士”形象。
但私底下,他的私生活相当混乱放荡。他的露水情缘有男有女,络绎不绝。此生唯一爱过的一个女人是苏·琼斯,一位不知名的戏剧女演员,“她有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毛姆小说《寻欢作乐》中善良温柔的罗西,大概是他塑造的女性角色中最招人喜欢的一个,原型就来自苏·琼斯。与罗西一样,苏天性就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寻欢作乐,没有道德顾虑,但也从不撒谎隐瞒,“这让她听起来像一个荡妇,其实不是。她身上不带一丝邪恶⋯⋯她天性如此。”毛姆承认自己也挺随便的,她不专属于他,这一点很重要吗?这段关系持续了近8年,1913年已是著名剧作家的毛姆满怀信心地向苏求婚,却遭到了拒绝。十几年后当时的对白仍刻骨铭心,被他写入小说中。
1914年,无疑是毛姆私人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年份。2月,他与一位制药大亨的妻子西里尔相好,在他看来不过是众多你情我愿关系中无奇的一支,但西里尔却爱上了他,悄悄怀上了孩子,并要求毛姆对她负责。习惯片叶不沾身的毛姆,被突如其来的事件搅得一团糟,当年一战爆发后,他迅速报名奔赴前线。毛姆抬担架、开汽车、当翻译,在散发着血与大便臭气的病房护理伤员,志愿者中有一个英俊的美国小伙子杰拉德·哈克斯顿,两人一见钟情了。相差18岁的这段关系,延续了整整30年。女作家丽贝卡·韦斯特观察了这对情侣很多年之后说:“杰拉德很可能是唯一让毛姆真正觉得舒服自在的人⋯⋯杰拉德就是他的那杯‘茶’。”杰拉德服膺毛姆的阅历和财富,毛姆也很依赖他,杰拉德擅长和人打交道,两人一同去旅行时,毛姆可以在旁专注倾听与观察,杰拉德还会把四处搜罗的精彩故事讲给他听。
1915年,西里尔产下了她和毛姆的女儿丽莎。次年她与丈夫离婚,握着证明毛姆同性恋倾向的名单相要挟,毛姆只得选择结婚。他日后不止一次地咒骂这场婚姻,在这一时期创作的话剧中,一些控诉的台词更像在表达他个人的心声,甚至患上了“厌女症”。
西里尔热爱交际,一掷千金,在服装与家居装潢方面品味超群,她与毛姆最大的冲突就是“不明白写作对毛姆有多么重要”。毛姆一生笔耕不辍,相当勤奋,每天上午是专属他的写作时间,绝对不能有人打扰,而西里尔屡屡不识趣地干扰他。西里尔从事装潢顾问后,把家当成装饰、家具展示厅。一次午宴,客人们刚落座,毛姆便用讽刺的口吻宣布:“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一下大家,女-女-女士们,先生们,抓紧你们的椅子,它们是对外出-出-出售的。”
两夫妻矛盾重重,毛姆沮丧时甚至起过自杀的念头,“她把我的生活变成了地狱”。他意识到必须要求离婚。这段持续了12年的婚姻在1929年宣告结束,毛姆花了大价钱才买得西里尔的签字,直到她去世一直供养着她,随着年月增长,这种不满演变成发自肺腑的厌恶,并最终在晚年引爆。
两次世界大战的间谍
在毛姆漫长的职业生涯中,间谍的身份一直非常抢眼。1915年他从一战火线上回来后,大英情报局正缺人,局长提醒他,“干得好的话,得不到感谢”,“遇到麻烦也得不到帮助。”但毛姆一口答应了,他一向不乏好奇心与冒险的勇气。
不过毛姆的间谍工作并不像如今007、谍影重重等系列电影中演绎的那么富有戏剧性。他的主要任务是作为一名协调者,大部分工作都是听取从德国回来的间谍的汇报,下达指令和发工资。他把搜集到的信息加上自己的评论,写成报告用密码发送出去,这个活儿很烦琐,“没有比编码和解码更沉闷的事了”。但他也凭借过人的眼力,帮助组织抓出了一两个潜伏的叛徒。
1917年8月,毛姆被派驻俄国,任务是与领导临时政府的克伦斯基联络,传达英美对他的支持,保证俄国将继续参战。克伦斯基最大的对手是当时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后者正不惜一切争取和平。毛姆见到克伦斯基的第一眼,就认为他不值得获得支持,软弱而缺乏魄力。他判断列宁很快会胜利,这次行动无望。果然在他被召回两天后,列宁领导的革命爆发,克伦斯基的临时政府被推翻。后来写到这次任务,毛姆心情格外沮丧,“可悲,我失败了”,不过他补充道,“在我看来,如果提前六个月派我过去,至少还有成功的可能”。
十年后的1928年,小说《英国特工阿申登》面世,毛姆称“这是对我在战时情报经历的真实记述”。据说这一系列本来有31篇小说,但当毛姆把手稿拿给朋友丘吉尔看时,后者坚持要求他删掉其中的14篇,认为这些小说违反了官方保密法案。间谍小说起源于20世纪初,大多远离现实、情节夸张,而毛姆被认为是真实描述间谍生活的第一人。有几年,这本小说甚至成为情报工作手册,被列入军情五处与六处新人必读书目,还启发了苏联军事情报部门对英国间谍小说的立项研究。
毛姆的一位朋友、艺术史家肯尼斯·克拉克回忆,毛姆常说起自己非常喜欢情报工作,“我想,他喜欢它照进人性的那束光”。就像毛姆最爱的游戏打桥牌,“人性研究者可以从观察牌友的行为中找到无穷无尽的素材。几局桥牌打下来,没有几个人能深奥到无法让人摸透他的本质”。
二战爆发后,已年逾六十的毛姆无法再上战场,间谍生涯继续。这次他是作为隐性的宣传员,以功成名就的作家身份出访美国,通过演讲、写文章来传达有利于盟国的论点,影响美国大众。毛姆一如既往的兢兢业业,推销过国防债券,走访军队作报告,甚至还按要求写文章,鼓励美国人往英国寄蔬菜种子。
资深旅行家
毛姆是一个资深旅行家,年轻未发达时就勒紧裤带穷游欧洲,成名后更是几乎每一两年都要出远门一趟,足迹遍布欧洲、北非、东南亚。一直做伴出游的就是忠实的杰拉德,身份是他的秘书,搭档云游30年,那30年是毛姆创作力最旺盛的时期。毛姆从不写直接经验之外的东西,写异域风情,一定要实地考察;每到一地,如同人类学家般走街串巷,深入生活。出门在外,他也不忘八卦,叮嘱朋友“一定要给我写信哦”,“把伦敦所有的秘史全告诉我”。
1916年毛姆第一次去塔希提岛,为写高更的故事搜集材料,小说《月亮和六便士》于3年后出版,备受读者青睐。毛姆从小就喜欢绘画,一直力所能及地收藏印象派等画家的作品,后来都身价鹊起。他在塔希提也收获了意外惊喜,毛姆一眼认出一位土著家玻璃门上的画,正是高更手笔。据说1892年,患病的高更来到这里得到了照顾,康复后作画以表谢意。毛姆以开价两倍的价钱买下这扇门,拧下合页就抬走了,门板漂洋过海,毛姆把它安放在写作间直到去世,一直视作自己最珍贵的财产之一。
1919年毛姆还曾访问中国,他公开表示这个国家可以“给你―切”。他把古城墙围绕的北京称为“世界上安度余生最惬意的城市”,还曾和辜鸿铭侃侃而谈。他描写这位梳着灰白大辫子、讲流利英文的老先生,和他大谈历史和哲学,后来还热情地谈起中西关系。“你们将邪恶的发明强加给我们,”辜鸿铭大声训斥稍显惊愕的毛姆,“可是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是一个对机械有天赋的民族吗?当黄种人也可以制造出同样精良的枪炮并迎面向你们开火时,白种人还剩下什么优势呢?”毛姆把他的慷慨陈词记在本子上,原封不动地用在1922年戏剧《苏伊士之东》的李泰成身上。这趟中国之旅让他写出了三本书:一部戏;一本小说《面纱》,后来被改编成同名电影,曾在中国上映;一本《在中国屏风上》的游记。“他总体的态度不是游客式的少见多怪,更不是殖民者的指手画脚,而是持守着旁观者的距离和清醒。”
时至今日,评论界仍将广受好评的东方故事与毛姆联系在一起。毛姆以短篇小说最为见长,蕴藉多变,笔底春秋。毛姆自己也承认,一万字出头的短篇小说写起来最得心应手,充分体现了他认可的小说三大原则:“清晰、简洁和悦耳”。
毛姆热爱旅行,直接促成他拿钱出来成立一个文学奖,“当今最好的英文作家都太偏狭了⋯⋯”1947年毛姆文学奖问世,每年颁奖一次,鼓励英国作家“有机会在他们的‘村子’之外生活一段时间”。获过诺贝尔文学奖的奈保尔、多丽丝·莱辛,都曾在年轻时得过这一奖项。
失控的晚年
1926年,毛姆在法国的费拉角买下了心爱的房子——玛莱斯科别墅,在此度过了39年时光。1929年的经济大萧条,毛姆有如神助毫发无伤,他的戏继续在英美乃至全球范围上演,当时《大都会》等杂志给他的短篇小说开出一字一美元(约相当于今天的20美元左右)的稿酬,近乎天文数字。
毛姆雇了13个训练有素的仆人,打造的高水准沙龙声名远播:“全欧洲,没有人的沙龙可以和毛姆的玛莱斯科争风吃醋,在他的七间卧室睡过的作家画家和诗人,就是整支欧美文学和艺术队伍;用过的那四间盥洗室的美人和美男,可以重整一个好莱坞;而餐桌上的政客,可以把世界格局定下来。”当时的社交界有一个说法,如果你不认识毛姆,那你就不是名流。唯一要提防的是男主人的毒舌,长袖善舞的毛姆同样以犀利著称。丘吉尔曾目睹毛姆以一句机智而具有毁灭性的话让一个夸夸其谈的年轻人当场如遭雷击,第二天,他就要求与毛姆定下君子协定:“如果你保证永远不取笑我,我也保证永远不取笑你。”两人后来成为终生好友。
毛姆常将熟人朋友写进小说,而且利用真实人物时基本原样照搬,1930年《寻欢作乐》出版时,几乎人手一册拿着它比对文坛群星。比如爱德华·德里菲尔德与作家哈代如出一辙,庸俗可笑的阿尔罗伊·基尔则出自毛姆的好友作家休·沃尔波尔。毛姆向沃尔波尔写信解释:“我完全没有想过要描述你⋯⋯阿尔罗伊·基尔是由一打人组成的,更大的那部分源于我自己。”但在1961年沃尔波尔早已去世,给另一位朋友写信时,毛姆又残忍地写道:“休真是个可笑的家伙,我写《寻欢作乐》的时候当然想到他了。”
一直到老,毛姆都喜欢被漂亮的男孩包围,形容他们是“美味的尤物”。他曾被苏格兰场警察局长警告,在伦敦要限制自己的活动,否则就有被逮捕的危险。1928年,54岁的毛姆遇到了另一位至关重要的年轻人,18岁的艾伦·塞尔。1943年,毛姆与杰拉德协约分手,只身返回法国,艾伦成为杰拉德的继任者。第二年,杰拉德就因病与世长辞,享年52岁。葬礼上,一贯克制的毛姆失声痛哭。
毛姆在哀悼死去爱人的同时也在哀悼自己的过去。一些作家到晚年都或多或少会被年轻的伴侣操控,做出不智的决定,比如萨特。毛姆也无法幸免。从黑斯廷斯披露的材料来看,1962年毛姆与女儿之间轰动的官司,应该是艾伦挑拨所为。88岁的毛姆突然宣布丽莎不是亲生的,要取消她的继承权,转而将52岁的艾伦收为养子。舆论一片哗然,官司当然打输了。毛姆接着又在《星期日快报》上连载自传《回顾》,“老毛姆亲手在他的纪念碑下埋下了地雷,并将其炸得粉碎。”他写到前妻西里尔,言辞极尽恶毒之能事,令世人惊愕;而私生活的披露更让他几乎被辱骂的信件淹没。这一事件使得毛姆精神崩溃,至死再未回过英国。1965年12月16日,91岁的毛姆在病痛中离世。值得一提的是,两年后,1967年英格兰和威尔士地区,法律正式取消了同性恋的罪名。
毛姆漫长的一生跨越了维多利亚末期、爱德华时代、一战与二战,他那些讲述旧秩序、帝国时代、殖民地的小说,在瞬息万变的20世纪显得不大合时宜。对此毛姆早有预见,他说过作家刚死时会扑腾出一点水花,紧接着就会被忽略数年,不过倘若其作品有持久价值,人们会重新提起兴趣。这句话对他无疑也适用。在有生之年,毛姆是英语作家中作品被改编成电影数量最多的一位。据统计,截至2009年,他的作品共有98个电影电视改编版本,仅次于他的是柯南·道尔。
毛姆对自己有一个著名而又清醒的判断:“我处于二流作家中的最前列。”其作品思想性或许不高,但他就像一名诚恳的手艺人,告诉人们故事的魅力永远不朽。翻开他的书,好比与一位世事洞明的长辈对晤闲谈,绅士套装笔挺的毛姆,敲敲烟斗里的灰烬:“好吧,让我们来谈一谈人生。”
(参考资料:赛琳娜·黑斯廷斯《毛姆传》、《盛誉下的孤独者:毛姆传》、毛姆《总结》等)